L'amour

可能会咕咕咕……

【希寡】密歇根湖的风

      “芝加哥?”

      “一伙毒贩,不过是纸老虎。”

      Steve停下整理行装的手,看向若有所思的好友,“怎么,你想去练练手?”他挑起一边眉,调侃地发问。

      “不。”

      Natasha极其轻微地弯了弯唇角,绿眸表面一瞬间吹起了密歇根湖的微风——即使她从未好好地感受过芝加哥,只是对这个城市略有印象,但这印象里头混杂着鲜血与发酸食物的味道,住了段不太美妙的岁月。

      “但我想去看看……密歇根湖?”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用最轻的声音说出那个称呼,“批个假吧,Cap。”

      算起来,她也有两年没这样叫过Steve了,从那个响指,那个让一半人瞬间消逝的响指以来。

      凌晨四点。她真正踏上芝加哥机场大厅的明亮地板,空气中布满了清新剂的味道,她觉得这和纽约机场用的那款很像,感觉自己仿佛还待在纽约。有些难以言喻的情绪顺着空间错乱感一路爬上她的心窝,她的脚步顿了顿,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戴上了墨镜。

      我是为了抵挡阳光,她理所当然地想。

      特工的本能让Natasha不自觉观察周围行人,但这一次,就连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规避不必要的受害风险,还是在辨别这里的人们是否幸福。

      她也许希望这里的人是幸福的,毕竟她两年来和Steve坚守复仇者基地的两大首要目的之一,那就是尽可能让地球上的幸存者感到不那么空虚。如果是换做从前,她一定会好好嘲笑提出这个好似圣母光照众生建议的Steve,可是现在……并不是那样一个恰当时机。

      但对于芝加哥,Natasha又暗藏了一点私心:这座偌大的城市,是她的爱人,或者说现在的、逝去的爱人,Maria Hill的出生地,也是最不愿回到的地方,或者说,一段回忆,一段童年。

      Natasha曾在一个晚秋的夜里,风尘仆仆地回到她和Maria所共有的小公寓,发现醉醺醺的爱人躺在柔软沙发上,便顺手扯了张宽大毛毯裹住她,同她交换一个带着清酒味道的吻。

      虽然Maria的蓝眼睛看起来依旧清澈,但Natasha总是能一眼看透那双眼睛底下掩盖的东西,比如爱,又比如脆弱。

      那时Natasha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厌恶酒精的Maria会把自己搞得烂醉……说实话,她同样不知道Maria为什么对酒精有种近乎是憎恶的情感,在她看来,酒精,尤其是浓烈的伏特加,能给自己这副新陈代谢迅速的身体带来一些真切而飘然的感受,模糊在现实与幻想之间,不必去思考什么血债,什么世界——前提是大脑确认身体所处环境完全安全。

      她以为指挥官单纯地厌恶那种无法掌控自身的感觉,毕竟Maria没有注射过像她这样的变态血清。

      后来,过去了无数个日夜的后来,她从Maria口中知晓了一切。

      大概是在那个被奥创破坏的宴会上,灯光与酒杯尚且璀璨时,她和穿上礼服的指挥官靠在露台栏杆边上,指挥官看着玻璃杯中的清液,手指白皙修长,轻轻摇动酒杯,却并未入口。

      然后Maria认真地注视着这杯酒。虽然成年后的她出于任务原因仍会饮酒,但偏是这一杯,迟迟不肯下口。喉口像是顶了块石头,干燥无比,她却不太愿意就着这杯酒把它吞咽下去。

      很快,Natasha俯视着脚下大楼的眼睛给了她一些可以称为勇气的东西。

      Maria微抬手臂,顺势抿了口酒,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需要从一个特别的人身上汲取勇气的。

      于是她将那段往事原封不动地交给了Natasha,顺便打包好从前那个青涩的少年人一同递给她。

      Natasha的眼睛能让她安心,她觉得那双眼睛是翡翠的颜色,从此所有的宝石中她最爱翡翠。

      Natasha安静地听,头一回在她面前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悲伤的表情。

      不是同情,不是关心,仅仅是悲伤。

      为这个同样年少成熟的人而悲伤。

      她们如此相似。

      Natasha那会儿没有意识到Maria讲述里奇怪的部分:对方用完全冷静的口吻,就像是站在上帝的角度讲完了整个回忆,尽管她使用了许多第一人称。

      而Maria理智的讲述却让Natasha在想象中勾勒了一遍少年人的棱角,十来岁,孤执的、叛逆的,有着一双蓝眼睛的。

      偏偏不敢代入故事最初那个稚嫩的小女孩。

      不过几岁的年纪,手臂、大腿上爬满了新新旧旧的伤,细碎的切口不足以留下伤痕,但足够伤害一个稚嫩孩童的心。

      可Natasha不可避免地脑补起这些时,擅自加了很多情感在那双蓝眼睛中。

      最多的是坚定。

      出现在一个小女孩身上,会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坚定。

      即使她清楚地知道,在故事的开始,这个小女孩一定既脆弱又无助。

      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加了一些东西,到这个人的童年里去,妄图得到几分慰藉。

      那个响指,带走的不止是神盾局最英明的指挥官,还有一个能拥抱Natasha灵魂的人。

      Natasha随手丢掉那份纸质的芝加哥旅游指南,垃圾桶上的白鸽随着“哗啦啦”的纸响声飞起,她终于摘下墨镜,不再透过茶色镜片看这座城。

      阿德勒天文馆坐落在湖边,道路上可以看到对面的摩登大楼,方方正正的,像乐高积木一样。早上六点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半个头,湖面很平静,覆盖了一层淡金的光泽,能漫过人行道边上的最后一个台阶,在上面留下不规则的深色水渍。

      她是买了票的,然而正要检票进场,目光却被远方初生的太阳吸引,不由地停下脚步。

      Natasha在很多时刻见过这般热烈的红,但这却是第一次,在没有无时无刻可能瞄准着自己的枪头的情况下,见到它,不是以腥臭液体的形式出现的它。

      为了心中莫名升腾起的仪式感 ,她今天难得地戴了Maria送给她的唯一礼物——一串翡翠手链,宝石被打磨得又小又亮。

      奇怪的是,和Maria在一起这么久,仪式感这玩意儿被她遗忘了好久,久到待现在翻出来的时候,发现上面已经蒙了一层薄灰。

      旧了的东西……反正Maria也不在,就不送给她了。

      Natasha回忆起Maria化灰这个事实时,心底是一片空旷的平静,甚至惊讶地想,她竟已永恒地逝去了。

      不管是否愿意承认,她和Steve心照不宣定下的另一个首要目标,实现的可能性好像变得很低很低了,又或许从一开始就很低,只是没有人能狠心到亲手打碎自己的希望。

      不过在Natasha的心尖上,还存了一份火的种子,她相信Captain也是。

      徘徊许久,参观票被她拿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把那张票折好放进兜里,坐上了返程的车。

      总觉得Maria小时候来不了这么高端的地方——这门票对一个贫苦的小孩来说实在是有点贵。

      脑海里涌出这个奇怪的念头时,Natasha有点好笑,发现自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想起Maria,总归是习惯地想变着法子想笑她几句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可能是她们刚熟识,对彼此的认知尚在职务上时,她就挺喜欢跟板着脸的Maria开玩笑,礼貌性的。

      半圆的建筑消失在天际线,宛如一颗巨大的星球,被偌大宇宙慢慢吞噬。

      她忽然觉得没趣。

      绿眼睛里的光沉沉地压下来。

      芝加哥的公路弯弯绕绕,在路上的时间直接占去了Natasha大半个早晨,一半的假期,更别提她让往某个芝加哥本地特色餐厅开去的司机半路调头找了家“时代纽约餐馆”泊车这事儿了——等她终于接触到车外的新鲜空气,已是下午一点钟。

      支付了称得上“巨额”的车钱,Natasha一进门就直冲向角落的小型餐桌,左看右看排除了每一个带了什么“芝加哥风味”字样的菜品,最终敲定了一个标配版的菠萝汉堡。

      她原本想看看有没有花生酱三明治,结果发现全是些加了海鲜的奇异口味,价钱昂贵,分量又少,也就作罢。

      Natasha从未如此想念过纽约。

      那座羁绊她最深的城市。

      芝加哥的话,带上Maria来应该会不错。她可以带自己去一些码头,一些小巷,所有那个小女孩,那个少年人曾生活过的地方。

      那才是最完美的芝加哥之旅,就算第二天必须得全副武装地去清理犯罪者。

      这座城热闹而温和,根本看不出半点被许多年前那个普普通通雪夜零下低温侵袭过的模样。

      Natasha对芝加哥现在的美好景象一分兴趣也没有。

      她嘴里嚼着汉堡,包装纸被丢在一旁,皱巴巴的一团,金黄的油从肉里溢出来,沾了她一手。

      而她不在意这些,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

      她在意的东西很少,除了刻在灵魂深处的血债,还有那个她管他们叫“家人”的一群英雄。

      以及Maria Hill的灵魂。

      那晚,Natasha收到了爱人已经开始老去的童年,这也许是另一份特殊礼物。

      对此,她唯一想说的竟是——

      “她葬在哪里?”

      “一个很大的坟墓园里。”

   
     收回思绪,Natasha望着手里的汉堡笑起来。

      Maria,你想和她一样,还是别的什么方式?

      小说里每有主角死亡,作者便会安排其爱人将其亲手葬在故乡,Natasha不知道Maria如果知道自己给她在芝加哥郊外立了块碑是否会感到高兴。

      这个地方,这一类别人称为故乡的地方,在Maria看来,只不过是出生证明上的一栏字母罢了。

      她对此甚至不会出现任何脱离正常的愤怒、失望情绪。

      应当是不在意这些的,Maria Hill。

      更何况Natasha连她最后的那一捧灰都没找到,勿论下葬了。

      最后一站,是密歇根大街桥。

      夜已至,鲜艳灯火燃遍了全城白日里素色的大楼,这座城就像在热烈燃烧着一样,不时冒起的火光是霓虹灯牌的光束。

      风略有凉意,不是特别刺骨的冰,只夹了些软绵绵的水滴,扑在皮肤上,仅是常温白开水的程度。

      温热黑咖啡入腹,Natasha把透明口袋里稍加酒精的饮品在空中抬了抬,那液体底部是亮晶晶的蓝色,表面浮动着一团翡翠色彩,视觉里它们彼此相融,微观到分子,却又是独立而饱满的着色颗粒。

      酒精饮料,真是恶趣味。

      当这一天脑海里冒出了第N句声音之后,Natasha终于开始反思自己。

      除了和购票处小姐、司机先生,服务生的对话,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可脑内活动当真算得上丰富。

      好像出天文馆那里汹涌的回忆浪潮,又好像餐馆里心中的念念叨叨。

      她不是一个需要靠与自己对话来消减孤寂感的人,至少以前不是。

     Natasha放下高举的手,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眼眶边染上的一抹红立即退散到了空气中,慢慢地飘进湖水里。

      未起半点涟漪。

      背后行人来来往往,Natasha独自站在桥边,栏杆隔断了她和密歇根湖的连接,这让她发现这湖水其实离自己很遥远,触碰不到的那种遥远。

      那些火焰落在水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燃烧。

      不过这里有风,就算是不那么热烈的风,也可以让火焰持续好一阵子了。

      要是Maria在这里,她该能自然地喝下这杯酒精饮料了吧。



评论(6)
热度(72)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L'amour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