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mour

      时间没带走Natasha身上哪怕一丝一毫的特质，哪怕经历了和队长守着基地的五年，深刻到足以让她忘记时间，却又无时无刻不在铭记时间的五年。

      在指挥台上把手一撑，她嘴角挂笑发布命令，脸上的神情突然和五年前的她某个时刻的神情重合在一起，至于是哪一个时刻，Maria已经不记得了，不过这究竟是记忆的自然重现，还是她的大脑自动加工出的一小块模糊印象，她全然不在乎。

      因为直至刚才，Maria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才稳稳地降落，她相信经历过自己不曾参与的五年，生命中增添了许多狰狞刻印的爱人，仍旧是那个自己可以信任，并给予理解的人，一位向善而无畏的英雄。

      英雄也许会做错事，但在某一些事关人命的大事上，他们会凭借某种直觉，奔向正确的一头，或许其路曲折，或许千夫所指，又或许像Natasha这样，一腔孤勇，无数次踏过被她认定的那一座独木桥。

      她当然也走过阳关道——身为复仇者联盟成员时，她走的便是这样的康庄大道。

      “……Hill，外交情况。”红发特工不情不愿地侧过脸问。她现在有了一些要顾及的东西，即使她并不总会承认。

      Maria点点头，递给她一个令人安定的眼神，“你可以继续。”无声揣回手机。

      如今这玩意儿不重要了，她想。

      Natasha飞快下达指令，忙里偷闲地回头跟Maria搭话，“你这个指挥台该安一把大椅子的，Maria。”

      她在提到重点谈话内容前会习惯性地喊一声对方的名字，不过在公共场合，她叫到Maria时总会避嫌地喊对方的姓氏。

      Maria挑眉，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肩膀好酸。”

      Natasha冲她皱了皱鼻头，希望得到对方的安抚，和几分钟前与Maria争锋相对的她大相径庭。

      Maria注意到一个词，“肩膀”。

      她了然地点点头，回给Natasha一个理解的微笑，“可以考虑。”

      暗语信息。

      一个个小红点出现在淡蓝透明屏幕上，那是特工们出现在任务地点后打开的追踪器的位置。通常佩戴子母一对，在不易找到的位置安了母追踪器，当子追踪器被确认失去意义时，可由特工本人亲手关闭，或由指挥系统远程关闭。

      各作战小队已就位，“剿灭”行动开始。

      Maria看了眼指挥屏上两个小得容易被忽视的行动代号，顺便在那里停留下目光，仿佛是自然投放。

      那个代号是Natasha站上指挥台后随手输入的，还一副为神盾局的清规戒律忧心的模样——这是她一贯作风。

     上次没清理干净的，这一次就上去把他们的老巢给一锅端了，这是“剿灭”一词的含义。

      复仇意味明显。

      “复仇”。

      “左右各六个，正前方五个，均有武装。”Sharon放下热感应仪，低声道。

      后方的特工迅速上前，在旧铁锁上安了个类似于容器的东西，打开塞口倾倒液体，做得无声无息。

      流淌下来的液氮逐渐起作用，生满锈的铁锁面上覆了层薄冰，冒着白雾。待冰成形，那特工谨慎地取下全部结冰的锁，发出细微的一声“咔”响，铁门上立即冒了个空洞出来。

      里面居然还有一道门。

      这道崭新的门看起来很坚固，Sharon觉得它可能是钛合金，或者别的什么做的，总之是新时代的科技产物，并且……它还是指纹加上虹膜录入解锁。

      这个锁好像连接着什么特有系统。

      Sharon轻轻打开铁门，认真观察着这块新锁，她知道自己右眼眼球上贴的“薄膜摄像机”——她私下管它叫做这个，会把实时情况通过神盾局卫星系统展现在指挥室的屏幕上。

      “等一下。”Natasha低沉的声音从蓝牙传来。

      Sharon维持这个姿势，准确来说是保持右眼球不动，同样在观察这个锁。

      锁的识别界面右上方有一小串外文，这是一种与世界语极其相似但并不相同的语言，Sharon无法翻译。

      “沃拉普克语……”她听见Natasha喃喃自语，随后是Hill的声音，似乎离蓝牙有段距离，传到Sharon耳边时不怎么清晰。

      “Agent 13，解决会议室之后——”

      “咔哒。”门突然被解锁。

      Sharon与来人大眼瞪小眼，随即一拳打向对方的眼睛。

      男人嗷叫一声倒下，会议室外的神盾局特工们迅速侧身躲到门两侧，避开飞射过来的子弹。

      反应还挺快。

      Sharon冷笑，丢了颗闪光弹进去，闭眼默数几声后率先冲进这个不到五十平方米的会议室。

      双手持枪，子弹无不精准地在敌人躯体上留下一个血洞，这是最新款冲击力极强的手枪，被Stark，那个打完响指之后被抢救回来，仍然热衷于发明新技术的家伙改造之后，大大降低了后坐力，能毫无压力穿透肉体，杀伤力强，只是没办法让发出的子弹留在敌人的血肉里摩擦罢了。

      不到几分钟，会议室里躺满了这些身穿武装的大汉，偶尔遇见还在苦苦呻吟的，特工毫不犹豫地一脚踢裂那人的头骨。

      Sharon没忙着对付眼前这块镶嵌在会议桌里的电脑，招了招手正让身边的特工检查环境是否安全，就听到了“嘟嘟”声。

      她立马望向刚才被她一脚踹过去的男人尸体，果不其然看见他手边一米远的距离滑出去了一块小小的装置，上面只有一个鲜红按钮，其作用再明显不过。

     Sharon压下心跳，冷静地翻过会议桌，在桌下找到了上面倒计时一分钟，现在剩下五十二秒的微型炸弹，在某个瞬间，她注意到上面刻着与先前门锁上相同语言的字，这次的看起来像某个公司的Logo，她相信视频那头的指挥官一定也注意到了。

      没有停留地，Sharon回到电脑前方，插入U盘，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

      侵入防火墙是特工必备技能。

      “破解错误，破解错误……”

      Sharon深吸口气，对守在门口的特工说：“半分钟。你们先撤。”

      小小的会议室顿时空旷起来。

      事实上Sharon也没有把握，这个防火墙的高明程度显然超出了她的水平。

      但她可是Peggy Carter的侄女，新一代Agent 13。

      耳朵边上佩戴的蓝牙传来一阵杂音，“情况不明，立即撤退。”是Hill的声音。也许她抢回了临时指挥官的蓝牙？

      很快，Natasha冰冷得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声音响起，“停下，立刻连接指挥台系统。”

      Sharon在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无论有多么重要的，Carter家的骄傲永远得排在任务之后，那前提是任务成功。

      她选择听从Natasha指挥，切断目前破解进程，输入远程连接的程序。

      炸弹还剩四十来秒吧，Sharon静静地等待，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指挥台系统花了十秒钟左右成功找到程序引导着这台计算机发出的信号，确认连接。

      Maria的手心渗出冷汗，站在即将爆炸的房间里等待Natasha成功，并取出U盘逃走的，极有可能牺牲的特工不是别人，而是她的Aunt Carter的侄女……

      二十秒。

      Sharon紧紧握住U盘，随时准备把它拔出来逃跑，她甚至想好了如何在爆炸的最后一刻把这个U盘往最安全的地方抛出去。

      Natasha的手在指挥台上留下一串残影，电脑那头隔几秒发出一句显示破解失败的灰色提示。

      Maria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十秒。

      九秒。

      八秒。

      “破解成功。”

      Natasha无奈中启动了系统智能筛选程序，虽然极有可能漏掉有用信息，但人工智能比人脑快上无数倍。

      Black Widow现在的确有要顾及的东西了。她会想着规避不必要的牺牲，再往后是维护某人的情绪。

      四秒。

      庞大的信息库里筛选出的信息少而精，只花了四秒的时间，在Sharon心中也不过是四声“嘟嘟”声。

      可也只剩四秒了。

      Sharon拔下U盘，几乎是飞到了会议室门口，腿上肌肉的潜力彻底爆发，一股求生本能在前头拉扯着她。

      她并没有估算过那颗微型炸弹的威力，那炸弹可能是为了防止信息外漏，炸掉会议室电脑的，但这同样有可能炸掉整座工厂。

      事实上，从她单独留下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也仅仅是准备，决定着生与死的一刻真正来临时，她加速的心跳在提醒主人是多么恐惧。

      不过这U盘是防水放火，特别能防爆炸的，Tony Stark出品，也许可以幸存呢。

      “轰——”

      耳朵嗡嗡作响，Sharon失去了意识。